○颜珏

　　一

　　初秋的傍晚，风微醺而柔和。抬头望望天，云间密间疏，或浓或淡。天那么远，仿佛和这个人间毫不相关。

　　有飞机缓缓过，渐渐隐没云端，又在另一端出现。第一次坐飞机，是爸爸送我上大学。如果天上是另一个时空，那架飞机里会不会有当时的我和父亲？

　　二

　　父亲在病中时，妈妈曾和我说：父女一场始终是种缘分，叫我要好好珍惜。我很诧异。任何一种关系都可以认为是缘分，缘起而聚，缘灭而散。可父女之间，不该有缘分一说，儿女是藤上长出的瓜，我以为不会有聚散。

　　可事情往坏的方向发展了，意料之中、回天无力。

　　不曾经历的人怎会明白，那些自以为坚固的生活，可以一夕之间摧毁，就像曾经绚烂的神殿神龛、擎天柱大理石，沧海桑田，转眼已经是砂砾废墟、断壁颓垣。

　　不曾经历的人怎会明白，那间县医院5楼尽头的病房里住着的是我的父亲，他不似别的病人，会有出院的一天，他也曾在不久前和我说，要帮我顾小孩。

　　三

　　“但愿人长久，千里共婵娟”，有些句子，时常看见，从小挂在嘴边，从来也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。却能在见惯不惯之时，在某一时刻听到让人如遭电击，麻痹至神经末端，霎时泪流满面。于是终于明白，那些话，绝不只是儿时在大人面前摇头晃脑吟诵作秀的词章，它是情感的共鸣，是穿越时空的慰藉。

　　大理石会被风化，佛龛已经认不出原来的模样，无形无迹。可是神在心里，父亲的爱在我的血液中，它让人即使百刃千刀，也能微笑前行。

　　初秋的傍晚，风微醺而柔和。每年都有这样的初秋，每天都有这样的傍晚。

　　从来不需要想起，永远也不会忘记。